该给爸妈房间的空调清清灰了。李明华拿起那个一年来再也没人碰过的遥控器，准备拆开后盖换电池。
双手颤抖着，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，脑袋嗡的一声炸开，眼前一阵发黑，差点站不稳。
呆呆地望着墙上那台崭新的空调，李明华终于明白了一年前父母突发脑梗背后的真相，那一刻，他感觉天塌了。
三年前的春天，李明华刚刚升职为部门主管，意气风发的他觉得终于有能力孝敬父母了。
那天他开着刚买的新车回到父母居住的老小区，一进门就看到客厅墙上那台老掉牙的窗式空调，心里就不是滋味。
这台空调跟了他们家十多年，外壳已经发黄，制冷效果也大不如前，每次启动都要震半天才能正常运转。
母亲王桂花正在厨房忙活，听到这话连忙探出头来：换什么换，这个还能用呢，你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
李明华有些不耐烦，在他看来，父母总是这样，什么都舍不得，明明条件改善了，还是过着紧巴巴的日子。
父亲坐在沙发上，看着电视里的新闻，听到儿子的话也转过头来：明华说得对，桂花，儿子有这份心，我们就别拦着了。
妈，你看这都什么年代了，现在的空调多先进，又省电又舒服。这个老古董，费电不说，制冷效果也不好。
其实他心里想的是，自己现在混得还不错，朋友同事都知道他孝顺，要是被人看到父母还用着这么老的家电，面子上过不去。
李明华随口说道，其实他心里已经打算买台一万多的高端型号，带各种智能功能的那种。
而且说句心里话，这台老空调确实该换了，夏天的时候制冷效果越来越差，有时候开一整天房间都不够凉快。
第二天，李明华就联系了空调销售商，选了一台最新款的变频空调，带新风系统，还有各种智能模式。
价格一万五千多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，但他没有告诉父母具体价格，只是说也就五六千。
李明华拿着遥控器，得意地给父母演示各种功能：这个是制冷，这个是制热，这个能除湿，这个是睡眠模式，还有这个新风功能，不开窗也能换气！
遥控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钮让王桂花看花了眼：哎呀，这么多按钮，我们老了记不住。
默默地接过遥控器，翻来覆去地看，嘴里念叨着：这么个小东西，这么多按钮，可别弄坏了...
爸，现在的空调都是变频的，很省电的。而且你们就两个人，开一个房间就够了。
对他来说，电费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，一个月多花几百块钱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。
王桂花在厨房准备午饭，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遥控器研究着各个按钮的功能。
他想象着炎热的夏天，父母在凉爽的房间里舒适地生活着，心里就感到特别高兴。
王桂花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绿豆汤：开什么空调，喝这个！比空调强多了，那个又干又费电，吹多了老了腿疼！
李明华看着父亲的样子，更加着急了：爸，你看你都出这么多汗了，还说什么心静自然凉。开空调又不花多少钱。
王桂花小声说道：这空调一开，一天就要好几度电，一个月下来要多花好几百块钱电费。
他是真的不理解，几百块钱的电费对他来说就是个零头，但父母却为此计较成这样。
他想起自己昨天在高档餐厅和客户吃饭，一顿饭就花了一千多，对他来说这很平常。
他们的退休金加起来有五千多，在这个小城市里已经不算少了，为什么要把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？
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把日子过得这么苦，明明有条件改善生活，却要坚持这种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方式。
他在心里暗暗决定，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强制开空调，不能让父母这样委屈自己。
李明华的工作进入了关键时期，公司有个大项目要在月底完成，他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，王桂花小心翼翼地说：天气太热了，你爸有点不得劲，头晕得厉害，我也觉得闷得慌...
李明华正被项目的数据搞得焦头烂额，听到母亲的话有些不耐烦：妈！我这正忙着呢！头晕就去社区医院看看，别老是小题大做！空调该开就开啊！
他的语气比自己想象的要冲，但当时他真的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，没有心思去细想母亲话里的担忧。
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，传来王桂花低低的声音：...好，好，那你先忙，我们没事。
在他的印象里，父母身体一直很好，偶尔的小毛病在他看来都是正常的，不值得大惊小怪。
第二天晚上，王桂花又打来电话，但这次李明华正在和老板汇报工作，直接按掉了。
第四天是周六，李明华原本打算去看望父母，但老板临时安排了个会议，又耽搁了。
我们发现不对劲，昨天敲门没有人应，今天还是没有动静，就找人开了门...你父母已经...
邻居王阿姨红着眼睛对李明华说：医生说是重度中暑引起的并发症，年纪大了身体承受不了。
他抬头看向墙上的那台空调，依然挂在那里，显示屏是黑的，就像从来没有被使用过一样。
李明华想起那天母亲电话里的声音，想起她说的你爸头晕得厉害，我也觉得闷得慌，想起自己不耐烦的回应。
他想起自己给父母买空调时的得意，想起自己演示各种功能时的兴奋，想起父母小心翼翼拿着遥控器的样子。
王阿姨叹了口气：他们说那个空调太贵了，舍不得用。每次我们劝他们，他们都说不热，能撑得住。可是这几天实在太热了，老人的身体哪里受得了。
王阿姨说：他们算过，开一天空调要十几度电，一个月下来要多花好几百块钱。他们舍不得。
如果那天他能耐心一点，如果他能理解父母的担忧，如果他能多关心一下他们的感受...
李明华穿着黑色的西装，汗水浸湿了后背，但他没有躲避，就像是在接受惩罚一样。
一个邻居对李明华说：我们都劝过他们，这么热的天开开空调，但他们就是不听。
李明华看到最后几个月的记录，父亲用红笔在电费那一栏做了标记，旁边写着空调两个字。
他想起安装那天自己的得意，想起演示各种功能时的兴奋，现在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。
这个小小的遥控器，在父母眼中是个烫手山芋，他们生怕按错一个按钮，就多跑了一度电。
每到夏天，看到空调就会想起父母，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，想起他们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。
这一年里，他也曾想过回到父母的房子里，把那些遗物整理一下，也许能找到一些安慰。
小区物业给李明华打了电话，说父母房子里的空调好像出了问题，制冷剂泄漏了，需要他回来处理一下。
这台空调基本没怎么用过，保养得很好，就是制冷剂管道老化了。维修工人对李明华说：修一下就行了，不过需要把空调拆下来。
这台空调陪伴了父母生命的最后几年，见证了他们的节俭和坚持，也见证了他的无知和愧疚。
他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：母亲手工缝制的坐垫，父亲收集的旧报纸，还有一些他们舍不得扔掉的小物件。
李明华发现，父母的生活其实很充实，很有意义，只是他从来没有认真去了解过。
一年了，它静静地躺在茶几上，就像被时光遗忘的物件，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。
奇怪的是，这个遥控器看起来还很新，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，按键都没有被磨损过的光泽。
可是当他用力掰开后盖的瞬间，手中的遥控器突然一轻，几样东西啪啦啪啦地掉在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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